世界快资讯丨农村留守老人和孩子能否顶住冲击？防疫大考中的乡镇卫生院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蓉 文/摄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新冠病毒的快速传播正在打破静默而孤僻的乡村。2023年1月8日起，国家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将实施“乙类乙管”，疫情防控的重心已逐渐从防感染转移到医疗救治上。在“保健康、防重症”的防疫目标下，中国1.7万个县级医院、3.5万个乡镇卫生院、59.9万个村卫生室站到了疫情防控的最前线。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作为疫情防控的前哨站，乡镇卫生院面临着怎样的考验？他们做了哪些准备，又在经历什么？12月28日，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走进杭州一家乡镇卫生院蹲守了一天，记录下基层医护人员为应对疫情冲击的一幕幕。

发热门诊的8小时：接诊33人，其中20位老人

中午12点多，刚吃过饭，78岁的蒋英拖着发热的身体，走了2里路，来到当地卫生院。

前一天夜里，她感觉不舒服，“冷得很，一点都不愿意动，可能发烧了。”家里没有体温计，也没有退烧或感冒药，蒋英以为“熬一熬就好了”，第二天仍强撑着给老伴烧饭——老伴80岁，有高血压，严重的痛风导致瘫痪。直到第三天，她还是头晕，老伴劝她“去镇卫生院看看。”

蒋英走了20多分钟才到卫生院，怕儿子担心，她没告诉三个儿子，“就一个儿子留在村里，今天上山挖笋了，我不去打扰他。”

在发热门诊时，蒋英的体温37.8℃。值班医生刘亮给她开了六粒布洛芬缓释胶囊和一盒藿香正气胶囊——退烧药紧缺，不得不拆零配药。

蒋英在就诊

“我的抵抗力已经磨炼得相当高了。”42岁的刘亮正“全副武装”在发热门诊值班。

这家位于杭州富阳的乡镇卫生院，共34名职工，其中9位全科医生和两位乡村医生。从医20年的刘亮是骨干力量。

12月11日，卫生院开启发热门诊，接诊量快速攀升到一天四五十人，同时，全科门诊接待量翻了两倍，达到每天近300人。

12月中旬起，这里超过一半的医护人员已感染新冠，“个别严重的休息了三天”。卫生院每天开设一间发热门诊（早上8点到晚上9点），三间全科门诊（早上8点到下午4点），一间24小时运转的急诊，下辖三个村服务站，医护人员都在高强度运转，停不下来。

前一天，刘亮在夜间值班时，感觉有点发烧。但第二天早上8点，他准时出现在发热门诊，“除了怕冷，没太多感觉。”

白天，来发热门诊的人接连不断。12月28日下午4点前，发热门诊接诊33人，其中20位60岁以上的老人。

儿子把母亲陶娟送来急诊

74岁的陶娟将脸缩在帽子和围巾间，一脸痛苦，“没力气，不想吃饭，上吐下泻。”她从上周六就开始呕吐、腹泻，四天后，54岁的儿子才骑着电瓶车把陶娟送到发热门诊。家里没有药，也没有N95口罩，陶娟和儿子戴了两层普通口罩。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陶娟的儿子说，前几天，自己有点感冒的症状，烧饭时，两条腿酸痛，“后来就好了，我还照常干活的。”陶娟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儿子不免有点担心，只是“担心也没用，只能尽量做好防护。”

章玉和丈夫前后脚走进发热门诊，一量体温，38.7℃。章玉54岁，穿着红彤彤的棉质睡衣，她几乎一天没吃饭，头痛欲裂，坐在角落里无精打采；丈夫59岁，在候诊室不安地走来走去，时而止不住地咳嗽，时而嗫嚅着“哎呦哎呦”。

章玉和丈夫

章玉怀疑是丈夫把自己传染的。几天前，丈夫去了趟修车厂回来，人就变得乏力，“昨天，还想去山上挖笋的，实在吃不消。”他们毫无准备，家里只有在杭州的儿子寄来的几盒连花清瘟胶囊。夫妻俩都没吃，“我们不敢乱吃药，还是听医生的。”

蒋军和邻居章文携伴而来，他们已经发烧好几天，可还没有好转的迹象。蒋军27岁，因为疫情，自月初起就停工在家，直到23日发烧后，在村子的药店买了布洛芬，第二天，家人又去买回消毒用品；章文22岁，刚大学毕业回到老家，喉咙痛了几天后，体温逐渐升高，一度达到39.4℃。

两幢相邻的房子里住着两个庞大的家族，都有令他们更担忧的人。章文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两个年迈的老人都有心脑血管疾病，“我们住在不同楼层，我感染后，都不下楼，吃饭也在房间里。但这几天，他们也说喉咙痒了。”蒋军一家七口共同生活，他最担心61岁的父亲，“他是肝癌晚期，也是家里最先发热的，一开始拉肚子、呕吐，后来又发烧，这两天刚退烧。”蒋军说，“如果我爸症状严重了，我们会直接把他送去区里的医院。”

前哨站的考验：快速甄别风险人群，及时转诊

乡镇的医疗资源确实有限。在乡镇卫生院，尽管有放射科，但只能拍摄DR平片，远没有CT清晰精准。

然而，乡镇卫生院面对的正是一群疫情面前的脆弱人群。这里离杭州市区近60公里，是一座被层峰叠嶂包围的偏远乡镇。辖区常驻人口不足1万，几乎都是留守本地的老人和儿童。

守在新冠救治的第一线，刘亮和同事们面临的第一重考验就是快速分辨潜在的重症风险人群，及时转诊。

12月27日下午2点多，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烧到38.9℃，被丈夫急匆匆地背进了急诊室。“她已经烧了三天，没怎么吃东西，当时，全身打着寒颤，手指发麻，舌头发紫，有明显的胸闷、气喘。”刘亮说，这是月初以来，自己接诊的情况最严重的一位发热患者。

刘亮给她挂上吸氧机，服用退烧药，又补充葡萄糖后，当即和区级医院医生会诊，随后将她转诊到区级医院，“她得拍CT进行筛查，我担心她有肺炎或心肌炎的可能。”救护车在40分钟后呼啸而来。好在，最终的CT结果显示肺部没有感染。

更早一些，刘亮建议一对结伴到发热门诊的高龄夫妇转诊，“一位94岁，一位87岁，都高烧39.5℃左右。”虽然两人没表现出危急的症状，刘亮仍心里打鼓，觉得他们有必要去区级医院筛查诊治。

第一次与新冠病毒短兵相接，乡镇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大多是在摸索中前进。发热门诊开启前，刘亮和同事们已在线上线下接受了密集的新冠救治培训，培训至今没中断，“如果有胸闷、气短的现象，或者是高烧不退的老人，我们会格外注意。”乡镇卫生院院长王鑫坦言，“我们可能没有救治重症的条件和能力，但必须及时做好甄别处置，早一点发现，就多一些降低重症的希望。”

以浙江县域医共体建设为基础，区级医院和乡镇卫生院实现了双向转诊，即重症向上转诊，有所好转后，再向下转回乡镇。

医生给前来就诊的村民测体温

硬仗刚开始：备足弹药，重点监测高风险人群

为了把区级以上医院留给更需要的人，乡镇卫生院正试图备足弹药，加强培训，把轻症者留在基层。

12月初，王鑫紧急抢购了一些退烧药和50瓶儿童专用的布洛芬悬浮液，“发热门诊开启三五天就用完了。”

成人退烧药的紧缺问题在上周陆续得到缓解。目前，杭州市已调拨38万余片退烧药，分发到富阳各地乡镇卫生院，通过村社健康服务专员逐步分发到有用药需求的居家治疗人员手中，含有退烧药的重点人群健康大礼包也将陆续发到村民手中。

在区级统一调配下，这家乡镇卫生院已分到1400颗用于门诊的成人退烧药，解了当时燃眉之急。眼下，更令王鑫担忧的是儿童退烧药仍供应比较紧张，“儿童能服用的药物品种少，而且像悬浮液之类的药没办法拆零。”

12月28日中午，区级统一调配的又一批成人退烧药4500颗对乙酰氨基酚抵达。“这批退烧药主要用于免费发给有发热症状的村民。”王鑫打算通过乡镇服务专员和家庭医生把它们送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中。

准备下发村民的退烧药

在杭州的乡村，乡镇服务专员和家庭医生一同构筑起了通向阳性感染者家庭的毛细血管。这家乡镇卫生院共六个家庭医生团队，签约了5922位村民。疫情下，这种紧密的医疗关系被动用起来，“家庭医生团队会和村民保持线上联系，对他们做好健康教育和健康管理。”

对高风险人群的健康监测也在同步进行。12月初，基于医疗健康数据库，各乡镇卫生院筛选出了一批新冠重点人群名单，“没有全程接种疫苗的老人、基础疾病不稳定的老人等，是红色重点人群；基础疾病稳定的老人是黄色次重点人群；还有孕妇、儿童都是重点人群。一旦这批人感染了，我们都要重点关注。”王鑫说，这几天，家庭医生还有一项重要工作是对已筛查出的40位感染的重点人群进行随访。

相对于区级医院和更多人口数量庞大的乡镇，这家乡镇卫生院尚处于平稳运作中。但身为一家前哨站站长，王鑫却似乎已望见静默中的风暴，“我们乡镇人口流出比例很大，估计元旦和春节人们返乡后，高峰可能才会来。”

王鑫和同事们正紧锣密鼓地为此做着准备，“如果就诊的人多了，我们会增设发热门诊。”站在防疫一线，他们不得不挑战自身的极限。（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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