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泊
北岛有一首著名的一字诗《生活》,只有短短一个字:网。我想,这样的一字诗大概只能玩一次,也只能是象北岛这样的诗人才有资格玩,要不然,人人都那样写,谁来解读啊。虽然,那样的一字诗,好象我也能写,比如:丢。
当然,这首一字诗只能由我自己来解读了。
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一直在丢吗?在不断的变化中,我们不停地丢弃,也不停地被丢弃。丢弃一个时代,丢弃一种思想,丢弃曾经的爱和生活,丢弃一直死死护卫的尊严,直到最后,丢弃生命。
那天,Z到我这儿来聊天,聊着聊着就感叹这世界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当年他进电视台的时侯,家家户户看电视还是靠一根竹竿支着天线接收信号,后来开始安装有线电视,他是这个小城的第一代技术员,整个有线网络就是在他手上一根线一根线铺设起来的,现在,年轻一代几乎就不看电视了,就连新房装修,有的也已经不再布置电视墙了,他不无伤感地说,这个有线电视,说不定还要在我手里,一根线一根线地丢掉呢。
我说,也好啊,那你就算是全过程见证有线电视的萌芽、兴起和衰落了,再说,有线电视能够坚守到今天,也已经不错了。
Z说,这倒也是的,你看那些报纸,这年头,谁还在看报纸呢?
我附和说,是啊是啊,现在很少有人看纸媒了。
但我没有告诉Z,现在,痴迷一份报纸的,依然大有人在。比如我老哥,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订着一份钱江晚报,每天一闲下来,就捧着那份报纸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读下来。有一次我向他吹嘘,这份晚报上有我的一篇随笔,笔名叫谭泊。他马上说,哦,谭泊是你啊,那篇文章写得倒是还好,就是有点小资。看来,那么一个粗糙的人,副刊的文章也在看呢。读报,俨然已经成为他简单生活的一部分。
我没有告诉Z的还有,现在,我还时不时地在给报纸投稿呢,而且,这差不多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了,怎么能够轻易地丢弃。
说起报纸,忍不住想起那张丢弃在西湖边的旧报纸。
那年,经不住爱人的纠缠,两个年轻人坐着火车赶到了杭州,挑了一家专业影楼拍摄婚纱照。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拍摄婚纱照时就暴露无遗了——我感觉再没有比反来复去地摆拍更无趣的事了,她则开心得不得了,展现出了空前绝后的耐心和表现力。因为第二天还要看样照,所以,决定晚上在杭州住下来。影楼工作人员很热心,帮着联系住宿的地方,一通电话打下来,居然所有的酒店都没有空房了。
那是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年,还是单位小阿办的我表现出了一个男人最大的慷慨,表示除了总统套房,其它不管什么宾馆酒店不管单间还是套房都可以。但影楼工作人员最后还是无奈地告诉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要不,帮你们联系一个澡堂吧,那儿可以将就着住一夜。
生命中注定要有一些有趣的事在那一年发生。那一夜,刚刚领了结婚证的两个年轻人就在天堂杭州的澡堂呆了一夜。而之所以落魄到这一步的原因更是令人难忘:那一夜,西湖边要举办盛大的烟火晚会!
影楼的工作人员说,你们真幸福啊,白天拍婚纱,晚上还可以到西湖边看烟花。
住澡堂的懊恼很快被想象中即将到来的璀璨烟花给覆盖了。我们匆匆扒了口饭,便赶往西湖边。通往核心地段的道路早就实行了管控。其时,夕阳正缓缓西下,西湖边已是人头攒动,翘首以待。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可是,为了那美丽的烟花,除了等待,你还有什么办法呢?而彼时,路边的长椅,花坛的石板,店前的台阶,早就坐满了人,有人大概是实在吃不消了,便开始席地而坐。
这个时侯,那张记忆中一直难以忘怀的报纸出现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夹着一捆报纸来到了等待的人群中间,“卖报,卖报!5块一份,5块一份!”
人们纷纷购买。我想,在等待的时光看一份报纸,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那天,买报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用来阅读的,他们拿到报纸后,极其郑重地把它铺摊到地上,然后坐下来,继续饶有兴致地等待美丽的烟花。因为有了报纸铺垫,他们的坐姿,似乎一下子变得优雅而坦然了。
那天,我也买了一份。本来我可以真正地席地而坐,但是有爱人在身边,我必须表现出一个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我象身边的那些人一样,也郑重地把报纸铺在地上,然后郑重地跟爱人说,我们坐下来吧,慢慢等侯,烟花燃放还早着呢。
那天,在幸福的等待中,我还悄悄地跟她嘀咕了一句:TM的,怪不得是天堂,在这里挣钱真是太容易了,一张早就过期了的旧报纸,居然可以卖得比当天的报纸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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