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故丛谈｜薛超吾：拣西施好处都游遍

□周维强

薛超吾，字昂夫，号九皋，汉姓马，元代回鹘人。薛超吾集子散佚早，又无碑传记载，所以元明之际就被认作是三个人。成书洪武三十一年（1398）的《太和正音谱》，朱元璋第17子、宁王朱权撰著，影响甚大。此书在“古今英贤乐府格势”这一章把薛昂夫、马昂夫、马九皋列为三个曲家分别评论，说：“薛昂夫之词，如雪窗翠竹”“马九皋之词，如松阴鸣鹤”“马昂夫之词，如秋兰独茂”。陈垣先生1923年作《元西域人华化考》，据史料论定昂夫为超吾字。孙楷第先生《元曲家考略》，其中1959年发表的关于薛昂夫的文章，考定马昂夫亦即马九皋，超吾、昂夫、九皋实同一个人。

《太和正音谱》。

薛超吾做过官，晚年隐居杭州。“晚年”是何年？杨镰1991年撰《薛昂夫新证》，考论超吾仕履始于元成宗大德六年（1302）前后，致仕则在至正二年（1342）到至正六年（1346）之间。又考定超吾应生在至元七年（1270）后，卒于至正六年（1346）前后。则可知超吾大约寿七十五岁，晚年隐居杭州也已年约七十了。杨镰文章说：超吾元顺帝至元元年（1335）到至正初年（1341），曾任建德路总管，有诗与道士张雨唱和，表归隐之意。则可知超吾耳顺之年后表达出了退隐的意愿了。建德路当时辖境相当今浙江建德、桐庐、淳安一带。

收入薛昂夫作品的元曲选本《乐府新编阳春白雪》。

超吾词曲风格飘逸，他本人也是颇以词曲自负，“自命千古一人”。薛昂夫写过七首小令《中吕·山坡羊·西湖杂咏》，写西湖四季风光。收入元人杨朝英编的《朝野新声太平乐府》卷四。本篇且举其中写春天和秋天的两首：

山光如淀，湖光如练，一步一个生绡面。叩逋仙，访坡仙，拣西施好处都游遍。管甚月明归路远，船，休放转；杯，休放浅。

疏林红叶，芙蓉将谢，天然妆点秋屏列。断霞遮，夕阳斜，山腰闪出闲亭榭。分付画船且慢者，歌，休唱彻；诗，乘兴写。

回鹘人氏薛昂夫真是好兴致，游西湖要“拣西施好处都游遍”，不管他月明归路远，也要诗酒流连湖山。

赵孟。

比薛昂夫年长十多岁的赵松雪孟因此格外欣赏昂夫。赵松雪写的《薛昂夫诗集序》里说：“昂夫西戎贵种，服旃裘，食湩酪，居逐水草，驰骋猎射，饱肉勇决，其风俗固然也。”而昂夫“乃事笔砚，读书属文，学为儒生，发而为诗乐府，皆激越慷慨，流丽闲婉，或累世为儒者有所不及”。松雪忍不住感慨：

嗟夫！吾观昂夫之诗，信乎学问之可以变化气质也。

实验科学始祖培根。

顺带言及，松雪这个学问可以变化气质的看法，中外今古都有共识。引两条材料作分享。近代实验科学的始祖、英国的培根，16世纪末动笔写作Essays（随笔），尝有言：“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隔了松雪五百来年，曾国藩同治元年（1862）四月二十四日写给次子纪泽、三子纪鸿的信里也说：“人之气质，由于天生，很难改变，唯读书则可以变其气质。古之精于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

2022年1月21日初稿，3月16日修改，杭州西溪寓所

作者简介：作者简介：周维强，编审。著有《蓟门黄昏：元史随笔》《书林意境》《扫雪斋主人：钱玄同传》《太白之风：陈望道传》《尚未远去的背影：教育文化名人与杭州》《史思与文心》《若有所思》《学林旧闻》《最忆是杭州》《古诗十九首评注》《笔下云烟：沈尹默先生题签往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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