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管是上虞的一个千年古镇,静静地依傍在燕山下,管溪畔,灵山秀水,别具韵致。一条百悬公路穿镇而过,两旁商铺林立,车来人往,看上去是个现代小镇。然而,繁华街市的后面,一条老街默默地守望着,守望一份属于自己的荣光和苦难,还有如水般恬静安宁的日子。
花儿开了,开到荼縻。春天一日,我随上虞区科普创作协会“走进徐懋庸故里”采风团来到下管,便兴致勃勃去老街寻找那一片远去的风景。
(资料图)
老街就像一段尘封的故事,陈年往事就像陈年老酒,自有一种历久不散的醇香。沿着长长的青石板路,走进老街,如同开始穿越时空隧道,时间在这里是倒流的。一路上,我没有看见行色匆匆的人,也没有听见嘈杂的市井声。看来,老街上的生活应是慢节奏的,安闲而适意的。
临街的房子是老房子,房子老了,味道就出来了,是那种淡淡的陈香的味道。老屋像是缄默的老者,寂静如斯,色泽黯淡的木门,裂纹纵横,大多已剥落了油漆。生锈的铁门环,叩不动主人的脚步和带着朗笑的迎客声。是的,它们无一例外地紧紧闭锁了自己的秘密,将一种生活与另一种生活、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隔离开来。
烟熏火燎过的墙上,爬满碧绿的藤蔓,被风吹散的茎须,犹如掠起的女子发丝,阳光下,目色迷离。墙也老了,风化剥蚀的青灰,也就松松跨跨。用指尖去抠,砖泥便窸窸窣窣落下,露出朴拙的青砖。青砖坚如磐石,有些老墙,即使看上去倾斜,却不见得倒下,还能存活几十年,留得住时光的冷峻和世事的承托。青砖之上,是从屋脊高处顺势而下的瓦片。瓦片上面爬满厚重的青苔,一旦被雨水打湿,如水墨在宣纸上一点一点地濡染。瓦缝里长出一丛草,抑或一棵树。这棵树,不知是来自哪个年代的鸟遗落下的种籽长出来的,多像一位调皮的顽童,站在瓦楞之上,朝老街的尽头东张西望。
老街幽深,时光也格外的悠长。经过一户人家门口,见一老者靠门而坐,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件蓑衣,蓑衣下摆放着三个竹筐,门前放一张小桌,上面叠放着几包刚晒好的笋干菜在出售。我驻足片刻,老人神态凝重地望着我。
途径一个老台门,台阶前有一对布满苔痕的石鼓,旁边长着杂草,仍旧诉说着往昔的繁荣与热闹。大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见天井里绿植葱郁,春花烂漫,整个院落花香氤氲。有两位老人坐在屋檐下,身旁的茶杯里热气缭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多少年过去了,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这老街上的人依然保留着淳朴的模样,有些慵懒,有些惬意,有一种古民风的况味。
老街是民间底层生活的式微,也是社会变迁的缩影,虽因建了新街变得冷清不少,却仍然有些店铺开着,杂货店、药店、理发店,早餐店,还有做篾匠、木匠、铁匠的小作坊。但相对于新街,这里充满着古镇那种日常生活的朴素情调,少了点商业味,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恬淡、悠然、宁静的气息,让人着迷沉醉,回味无穷。
路过一家豆腐店,店主姓徐,在此做了十几年豆腐,早已名声在外。他家做好的豆腐,就摆在柜台上,没人守着,谁想买掏了钱自己动手,万一那天身边没带现钞或手机,也尽管拿了豆腐走人,主人信得过这里的每一位顾客。
有人说,老街是美人迟暮,再下去,要老得扛不动。的确,那些镶嵌着醒目红色门牌的公家房子,有的竟是私营工商业和手工业社会主义改造时留下的,挺有年代感,如今人去楼空,曾经顾客盈门的无限风光,仿佛被一阵山风吹得无影无踪。房子离了人,就坏得快,时间一长,草就来了,紧接着颜色褪尽,断梁颓墙,给人有点衰败凄凉的感觉。幸好下管镇已有了挖掘文化遗产、保留恢复老街历史风貌的思路和措施,并付诸于行动,初见成效。看来,老街不会老,还会更美。
行走在街头巷尾,矗立在管溪边的那座五经牌坊,恐怕是老街最值得荣耀的古建筑。牌坊的由来颇有意蕴,耐人寻味。据悉,徐姓虽是下管大姓,却并非土生土长的下管人,最早迁居至此的第一代,人称一桂公,祖籍在奉化白岩一个名为徐马站的地方。一桂公贩运私盐出身,家境殷实,见下管有青山碧水,有绿树翠竹,恍若世外桃源,便举家搬来落户,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一桂公虽为商贾,却见地独到,定居下管后,做了件相当了不起的事——设义学,并提出读书“不必尽为科举进身”的想法。这么一来,一改读书狭隘功利性的弊端,反而获得了一种难得的豁达。从此,下管的耕读传统,蔚然成风,更留下了如徐良栋“竹篾点灯”、张振元“牛角挂书”等下管学子痴迷读书的励志故事。
时至明朝中叶,乡贤徐文彪精通四书五经,在下管兴办义塾,桃李满天下。朝廷特命上虞县令聘他上任,被婉拒。后因母亲慈训要他为国效力,才出山做官。徐文彪为人耿直,得罪奸相刘瑾,贬谪充军,但他一心报国,在荒蛮疆域传播中原文化,培养出一批德才兼备的人才。皇帝为旌表徐文彪在教育上的卓越功勋,特赐建造“五经牌坊”。皇封三尺禁地,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规矩。牌坊为四柱三间,以下管青石构筑,斗拱重檐,飞檐翘角,雕饰镂刻,疏朗多姿,飞龙走兽,栩栩如生。第二道横梁中间,前后分别凿刻着“五经科第”“恩光奕世”的大字,左右两侧详细记载了徐氏宗族历代中举的功名人士和达官贤人。举目仰望,只见牌坊虽已被风雨销蚀得斑驳陆离,上面落满了岁月的尘埃,但其精湛细腻的雕刻艺术则是尘埃所掩盖不住的,依然放射出夺目的光彩,承载历史,庇护后辈,恩泽千秋。
下管人早已将五经牌坊视作珍贵,成为高贵人格的象征和坚贞精神的标志。多少年来,五经牌坊下,书声琅琅,一代一代莘莘学子从这里出发,走上千年古道,秉承大山般耿直、刚强的风骨,铸就了下管人宁折不弯的性格特质。如徐学诗,不畏严嵩专权横行,在众人缄口之时,上书严嵩父子累累罪行,被贬为平民;又如徐如翰,不与阉臣魏忠贤同流合污,被削职革任;再如徐懋庸,以犀利的笔锋、独特的文风蜚声文坛,在民族生死存亡时刻,发出金声铁音,宛若惊雷。
一路行来,老街是那样真实又似乎虚幻,恰如街上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来,似有花的淡香,汗的咸味,又有俚语乡音,人间烟火,却恍惚又了无痕迹。这好像不经意间在提醒我,人生如同老街一样,该老去的就随时光一起老去吧,该弥散的就让这清风吹散吧,一切忧心的劳神的东西,都可以放下。
下管老街有点老,但很美。沧桑之中美得静谧,古朴之中美得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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