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见习记者 刘玉涵
4月6日来浙江美术馆看展的观众们很惊喜,天光长厅的中心位置多了一座巨大的佛龛,让本就足够惊艳的复制窟展区锦上添花。
杭州西湖飞来峰冷泉溪南岸布袋弥勒及十八罗汉像
这是布袋弥勒及十八罗汉像的等比例数字化3D打印复制龛,原造像位于杭州西湖飞来峰冷泉溪南岸。4月5日晚到6日凌晨,这座复制龛从深圳连夜“飞”到浙美。“真的是‘飞来’峰。”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教授、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副院长李志荣打趣说。
“盛世修典——‘中国历代绘画大系’先秦汉唐、宋、元画特展”正在展出,看过展览的观众一定会对第六展厅和阳光长廊的复制窟印象深刻。此前,中国四大名窟——敦煌、云冈、龙门、大足以及四川安岳石窟和杭州西湖石窟中的若干典型已经汇聚在浙江美术馆,全球领先的3D复原技术带给人身临其境般的震撼。
现在我们还可以看到,布袋弥勒在佛龛中笑口大开,像是很高兴参与这场难得的“聚会”。
笑眯眯的布袋弥勒佛龛
“就算是去灵隐,这座佛龛也拦起来了,看不了这么近的。”逛展行家孙老师终于盼到了飞来峰的布袋弥勒。
我们之所以能近距离地观赏,还要从3个月前说起。
今年1月,灵隐飞来峰上的这处标志性佛龛迎来了一群特殊的观众,他们就是李志荣所在的浙江大学文化遗产数字化团队。从1月13日到24日,团队成员在这里进行了为期12天的3D扫描采集工作。
3D扫描效果图
在那之后,数据处理、3D打印、组装、上色妆銮……制作过程还遇到了不少困难。
“飞来峰68龛形态比较特殊,它是一个半圆形佛龛,下面深,上面浅,这给整个佛龛的分块、结构设计和制作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美科图像(深圳)有限公司项目经理陈少康负责展览中石窟造像相关的执行工作,“因为从数据采集、处理,到后期的3D打印加工、结构设计制作、质感处理、色彩纹理还原等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不是加人就能加快进度的,单纯结构设计就耗时半个月。”
直到4月6日凌晨3点左右,工人们才终于把复制龛搭建完工。
不到3个月的时间,这座高3.5米、宽6米、深4.87米的造像就和观众见面了。虽然造像到场比开馆时间晚,但是团队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个大规模的文物再造。
复制龛搭建现场
为什么这座造像会被选中参展,并且要连夜搭建?
布袋弥勒和十八罗汉脚下、复制龛边上的展牌上这么介绍:利用自然岩势,圆雕布袋弥勒及拱卫的十八罗汉群像,形象传神,结构完整,为江南宋代造像精品。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布袋弥勒形象还是宋元时期江南地区所特有的。
浙江省博物馆历史文物部主任黎毓馨对于浙江的石窟寺非常熟悉,他讲道,布袋弥勒是印度弥勒在浙江的本土化产物。“他的原型是在我们宁波奉化,吴越国时期雪窦寺的一个僧人,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和弥勒佛结合,产生了这样一个形象,在吴越国纳土归宋以后,布袋弥勒才逐渐走向全国。”
杭州的“首次”
走在阳光长廊里,你还能看到另外两座来自杭州的石窟造像复制窟:吴越时期的杭州西湖烟霞洞吴越观音像,杨柳、白衣两观音立像头戴高宝冠,面相静雅、宁静亲和;北宋时期的西湖飞来峰青林洞卢舍那佛会,17身造像形象生动。
杭州西湖烟霞洞吴越观音像
这两座展示造像的选择也都很有讲究。
烟霞洞吴越观音像是吴越时期对北宋文化巨大贡献的一个反映。“吴越国在那时保全了很多的文化,特别是为中国佛教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浙江贡献。”李志荣举了几个例子:北宋编纂《大宋高僧传》的佛教史学家赞宁就是吴越国时期在杭州的出家人,北宋建造开宝寺塔的喻浩是吴越时期的木匠……
而青林洞卢舍那佛会一组则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当时文化交流的风貌。杭州作为发达的地方城市,白居易、苏轼都在这里活动过。他们既是著名的大居士,也是国家政治的重要人物,更是中国文化的集大成者,这些人和佛教文化之间有着非常多的交流。
杭州西湖飞来峰青林洞卢舍那佛会
关于西湖飞来峰冷泉溪南岸布袋弥勒及十八罗汉像的年代,学界考证不一,一说是南宋,一说为元。但无论是哪一时期,这一造像的到来都补足了展厅里杭州石窟艺术由吴越国到宋元的发展脉络。
这些杭州石窟复制窟和敦煌、云冈、龙门、大足等中国四大名窟一起,组成“无界之境”展区的一部分。
李志荣讲到,这次展览也是杭州西湖的石窟第一次放在中国石窟的脉络里呈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黎毓馨为此总结了几点:“浙江最早有新昌大佛,这在全国来讲都是非常重要的。另外,在北方石窟消退、不开之后,吴越兴起,延续了北方造像中断的时期。”他还指出,吴越的造像地方性特别重要,很多的艺术风格、信仰内容延续到后期成为了全国的流行。
而我们当下对浙江石窟的研究还不够。
一直以来,中国石窟寺的重心是在北方,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也主要是重视川渝地区。“现在,我们要站在杭州的历史、吴越国的历史、两宋的历史角度,重新认知浙江地区的石窟。”
大地遗产的盘活
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样的疑问:“盛世修典”是绘画大系展览,为什么会展出石窟呢?
李志荣告诉我,石窟以雕、塑、绘形式存在,和中国绘画史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敦煌莫高窟第45窟壁画
像敦煌的壁画、云冈的雕刻,这些在古代是绘塑同源的。而建造石窟这一实践行为,在客观上使用了当时所有的美术手段,完成的过程必然会对后来成为独立门类的绘画产生深远的影响,这些在浙美的展厅里,在那些造像和壁画上,以及人物画、山水画里都有深刻的反映。
比如,“无界之境”展厅的敦煌黑水城绘画部分,比照了黑水城绘画与后代绘画作品,突出了石窟与绘画之间的映射关系。
更重要的是,绘画大系的收集工作和复制窟的工作,异曲同工。
“盛世修典”展览现场
绘画大系是17年来全世界数字资源汇编的成果,复制窟则是20年中国文物数字化保护的成果;前者是博物馆绘画藏品的集聚,后者则是将大地上不可移动的文化遗产以数字形态集中在一起。
在浙江美术馆,我们见证的是文献的盘活和大地遗产的盘活。
正是依靠数字化的技术,观众得以看到历代绘画大系资源之间的交融,得以看到整个石窟体系“飞来”,在同一个展厅中相互凝望。
云冈石窟第6窟南壁“文殊问疾”屋形龛(局部)
希望这次展览可以让大家看到,当前的文物数字化已经达到了原真复制的程度,3D打印这一真材制造技术已经在文物领域有效应用,而且数字化对文物的保护、调查和研究可以极为高效。
“数字化能带来文化资源之间真正的无界交融。同时期的文化资源原本是共享在同一时空,却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被割裂开来,汇融的前提正是数字化。”
眼前,是布袋弥勒及十八罗汉像复制龛,李志荣轻轻叹了一句:“仿佛是站在冷溪岸边。”
这是浙江大学文化遗产数字化团队的最新成果,也是中国文化遗产数字化工作的小小缩影。
展览信息
“盛世修典——‘中国历代绘画大系’先秦汉唐、宋、元画特展”
展览时间:2022年3月10日-2022年4月20日
展览地点:浙江美术馆1/4/5/6/7/8/9/10/11/12号厅及天光长厅、藏品陈列展厅
(周一闭馆,请提前了解场馆防疫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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