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宋词高处李清照

我似乎看见一个大家闺秀跟着丈夫从济南匆匆逃向江南，从那个皇上被金人抓去的北宋，逃向喘息刚停的南宋。一路丢失了好些古玩字画。那个乱世的才女叫李清照。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是宋代济南人。后来文人又将她和著名词人、爱国军人辛弃疾（幼安）并称济南“二安”，是宋代一流词人中的两座山峰。

李清照的父亲是李格非，母亲是状元王拱辰的孙女，都善于写文章。李格非的文章还获得过苏轼的赞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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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自小便有诗名。

十八岁嫁给太学生赵明诚。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当了宰相。这段时间，李清照夫妇俩诗酒唱和，校勘古书，鉴赏书画鼎彝，生活幸福安定，难怪李清照前期词作大都是闺情一类，反映面比较狭窄。堪称婉约派之代表。《一翦梅》《醉花阴》《凤凰台上忆吹箫》都是她前期脍炙人口之作。

李清照诗、词、散文都有成就，但最擅长的还是词。她早年写的《词论》对柳永、苏轼、秦观、黄庭坚等作家进行了文学批评。她认为“词别是一家”，在艺术上自有特点，要求协音律，有情致。但她没看到欧阳修、苏轼等人的革新精神，这就影响了她的词作可以达到的更高创作成就。

李清照的词以南渡为界，南渡是一条宽阔的大江，将她的词作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词描写她在少女、少妇时期的生活，如：《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词里描写的藕花深处的归舟和滩头惊飞的鸥鹭，活泼而富有生趣。

一般人都说李清照是宋词中的婉约派，如她前期写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写了昨夜睡得好，清晨对侍女说话，酒意未消。读来只觉简练、形象、美感。

又如《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委婉而含蓄的表达了闺中的寂寞和离情。

作为一个妇女作家，她在词里揭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流露她对爱情生活的向往和对大自然的喜爱，这就违反了封建社会为妇女所规定的教条，所以她的词在当时被某些人批评为“无顾藉”、“无检操”。而今天看来，这不恰恰是她前期词的思想价值吗。

李清照画像。清代崔鏏绢本设色纵56.7X横56.8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CFP供图。

从靖康元年起，李清照连续遭到国破、家亡、夫死的苦难，过着长期的流亡生活。靖康二年，她和赵明诚相继躲避战乱，来到江南，中原沦陷后，她与丈夫赵明诚南渡，金石书画丧失殆尽。建炎三年（1129），丈夫病逝于建康，她只身飘泊，辗转漂流于杭州、越州（绍兴一带）、金华一带。

后来，这位大词人在孤苦中度过了晚年，在金华的日子尤其多。至今金华还有“八咏楼”纪念她。最后在愁苦寡欢中逝世于杭州，大约近七十岁。

后期的词作大多表达了她的不幸遭遇。其中“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菩萨蛮》）“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念奴娇》）“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添字采桑子》），的确是表达了南渡初期许多人离乡背井、骨肉分离的共同辛酸。

她南渡后的词作，也颇有豪放之作，晚期的《渔家傲》就可见一斑：“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彷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从词里“梦魂归帝所”的幻想和“路长嗟日暮”的感慨看，她已上了年龄。这词用《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及苏词“我欲乘风归去”语意，流露了她无家可归的痛苦心情，和对自由、美好的向往，充满了积极浪漫主义精神。她借助于梦，幻想着一条精神上可以寄托的道路，流露出一种和庄子《逍遥游》、苏轼《水调歌头》一样的意境阔大、豪迈健举的气概。

又如，她南渡后的《夏日绝句》写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明显地鞭挞了南宋统治集团里那些见了敌人就只知逃跑的人物。气概何让须眉？五十一岁那年，她又撰写了以悼念赵明诚为内容的《金石录后序》。她的这散文代表作介绍了《金石录》的内容与成书过程，同时回忆了她婚后三十四年间的世事沧桑，是一篇大气动人的散文。可惜她有许多诗、文已经散失了。

在士大夫大力提倡封建礼教、控制妇女思想、扼杀妇女才能的宋代，女子窒息于种种束缚之下，即使像李清照那样有才华的一流女作家也不例外。她前期的词大胆抒写爱情，后期的诗词关心国家兴亡。而这正为道学家所忌。她熟悉音律，艺术高巧；高视阔步，目无余子。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她的语言也不依傍古人，自出机杼。如《声声慢》一开头连用了七对叠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前人所无。连平时对李清照很不满意的文学家、音乐家王灼也推许她作的词文采烁然：“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见《碧鸡漫志》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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