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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超的诗人文人,在其作品中,往往会展示出“两重性”和“多面性”。拿辛弃疾来说,既有“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浑豪迈之词,也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之抒情缠绵之句。而且,我读其词,感到可玩味可穿透的句子还不在少数。他游绿水青山,便曽拟人化地写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词中的这份情调,完全是把青山视作是有生命的精灵,山显百态,水露柔情,人有倩影,你瞧我看,大有相看两不厌的意思。这份情致,此种想象,精彩极了。恐怕是受诗人的这种影响吧,如今在公园的草地、园林的绿化带上,可以看到这样的人性化提示:“小草有生命,愿你多呵护”“盈盈寸草心,望你多留情” 。
“留意另一双眼睛”,这不仅是对自然山水而言,人与山水相望,有这份生动的想象,那么人与人之间在暗处、别处偷偷地窥望,也是自然不过的事了。诗人卞之琳有诗曰:“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作为生活中的人,当你在观察其他事物的同时,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会被人摄入眼中。
因此,我们不仅要倡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识万种人、知万般味的阅历,也要经得起别人的窥视,行为举止,不怕别人的“监视”。本来嘛,当心背后有眼睛,是自然界的生物都是要小心为妙的。亚马逊和非洲丛林中,斑马羚羊去河中喝水,要当心水中鳄鱼睁大的眼睛。野牛、梅花鹿在吃草时,要提防老虎、狮子注视的眼睛。至于成语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手持弹弓正瞄准雀儿的一幕,正是眼睛盯着眼睛的“连环套”。而赵匡胤贵为一朝天子,他也爱眯眼打雀儿,不也有人盯着他的行踪,即使皇帝发了怒,打落了史官的门牙,但盯着他的史官照样扬言要把此事写进史料,不也让这位天子有了惧怕了吗?想到有别人的眼睛盯着,做人不仅要挺起胸膛走路,还要夹着尾巴做人,想到有人在注视着你的言行,你的举动实在马虎随便不得。
我有自己亲历的两件小事佐证。一日,我感冒了,咳嗽不止,行走间,忽喉头发痒,这时手巾用完了,情急之下,就把痰随地吐了。过了会儿,手机上收到了朋友的一则短信:朱大师,你也乱吐痰啊!我顿时脸红起来了。原以为偶一为之,别人不知。但我竟做不到“慎独”,真是斯文扫地,问心有愧。
而别人在注视着我,我也在注视着他人。有一件亲眼所见的事,便对我产生较大的影响。有一位朋友,我曾对他不拘小节的做法颇有看法,一次我在街头斜角看到他,正弯腰把十元钱缓缓地、小心地放进一个乞丐的碗里,在他弯下腰去时,那略显谦恭的身影,顿时在我眼中变得高大起来。在我眼睛的注视下,我发现了那种尊重,看出了那份悯情,顷刻之间,我看到了他的闪光点,原谅了他所有的小缺点。这让我想起了上世纪的另一双眼: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一个挪威青年来到巴黎,报考巴黎音乐学院,但没有考取。身无分文的他,只好到街头卖唱。其实,他并不“唱”,只是拉起琴。一曲又一曲动听的曲调,吸引了许多人驻足聆听。曲终,人们纷纷往琴盒里放钱。
有一个青年故意将钱扔在提琴手的脚下,转身就要走。提琴手将钱捡起,喊住那青年:“先生,你的钱掉了。”说着,把钱递过去。年轻青年不屑地接过钱,又鄙夷地扔在提琴手的脚下:“我已经给你了,是你的钱。”提琴手看了看那青年,旋即鞠了个躬:“谢谢先生的资助!刚才,你的钱掉在地上,我为你捡起。现在,我的钱掉在地上,也请你帮我捡起!”那青年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无奈地将钱捡起,放进了琴盒。
有一个人刚好路过此地,他被提琴手的拉琴技艺所吸引,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是巴黎音乐学院的教授。他将那提琴手带回了学院,向院长推荐。院长让他重考,他最终被录取了。
这位挪威青年叫比尔撒丁,后来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挪威有名的音乐家。同样弯腰,比尔撒丁的弯腰充满了尊严。
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留心街上每个人。这话是对大家而言的,我们在留心别人,想必别人也在留意我们。明鉴于此,我们在为人处事中,总要感到有眼睛在看着你,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宁可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而感到震慑,去主动自律。事实上我们的确也需要有这种畏惧。“危楼高千尺,伸手可摘星,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常有此种顾虑顾忌,不仅会时而想到别人,多为他人设身处地考虑,因而也就会更多地约束自己,严于律己,以慎独慎行之态处事从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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