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那些背影，那些脚步

人活着会见过很多背影，听过许多脚步。有的背影高大魁梧，有的背影纤细柔弱；有的背影坚毅扎实，有的背影虚浮飘忽。脚步也同样，有的脚步铿锵踏实，有的脚步轻巧妙曼；有的脚步敦厚有力，有的脚步散漫拖沓。

六十年的人生岁月中，最让我感动敬崇的是白衣天使的背影，最令我难忘铭记的是医护人员的脚步。

(资料图)

记得是2000年夏天，父亲从上海转入本地人民医院治疗。按治疗方案，父亲需再作动脉插管定向化疗。手术是当时人民医院的赵医生、韩医生连手做的。父亲进了手术室，我们焦急地等在门外。近两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父亲被推出来，我们的心越悬越紧。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赵医生出来告知，因先前父亲在上海医院已做过两次动脉插管定向化疗，这次产生逆反应，动脉痉挛，导管插不进去，准备换种导管试试。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赵医生又出来告知还是插不进去，他和韩医生决定再作第三次努力。望着累的满头大汗的赵医生，我小声地说，要不就放弃吧？赵医生坚定地说，不，再努力一次。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当同时走出来的赵医生和韩医生欣喜地告知，第三次终于成功时，我们悬到喉咙口的心一下子落到原位。

两位医生快步走向了电梯口，我看到是两个脱掉了手术衣，被汗水湿透了内衣的背影。这样的背影像照片，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清晰而逼真；这样的背影也像木刻，刻录于我的感动中，生动又传神。当然这样的背影，只是一种代表，我相信在无数的病患者眼中，在无数医护人员身上，这样的背影屡见不鲜。

脚步匆匆的医生。CFP供图。

2019年冬天，我按惯例去一家医院作胃肠镜检查，约的是消化内科的朱医生。因为是作无痛的胃肠镜，检查结束麻药醒来后，朱医生早又在为其他人作检查了。出于早点了解检查结果的心理，我冒昧地推开了胃镜室的门，看见朱医生正紧张地忙碌着，我马上离开了。刚到走廊口，听见朱医师在叫我。他走过来说，手头的检查刚好结束，你的检查除有溃疡外其他问题不大。接着朱医生又详细作了医嘱。望着朱医生又匆匆走向胃镜室的瘦削又有点佝偻的背影，我的鼻子有点酸。

不少人都知道，朱医生多年前罹患癌症，康复后他对工作拚劲更超过去。也是在他的带领下，这家医院的消化内科成为全国同行的皎皎者。不料几个月后传来朱医生癌症复发的凶讯。得知朱医生离开的那天我正在井冈山培训，悲切之中我不由又想起那天朱医生匆匆走向胃镜室的瘦削又有点佝偻的背影，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朱医生。对一个医德仁厚、医术高超的好医生来说，这样的背影就是一座丰碑，医者的丰碑，仁者的丰碑，“春蚕吐丝死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生命的丰碑！

如果说背影是无数医护人员、白衣天使救死护伤的鲜明拓印，那么脚步无疑也是他们忠于职守呵护生命的生动刻录。

几年前岳母因疾住进本地一家医院的心内科，负责她治疗的是心内科的陈、吕两位医生。这两位医师不但医术高超，医德仁厚，待病人特和蔼、亲切。每当查房或病人有什么需求，病房内总会准时响起他们的脚步声。时间长了，岳母包括家属的我们，只要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不用去看就知道哪是吕医生来了，哪是陈医生来了。

一天中饭时分，我刚送饭到病房，岳母邻床的病友上厕所后突发肺拴塞，倒在床上窒息了。听到呼救声，吕医生跑着冲进病房紧急施救，同样跑进病房的陈医生操起一根筷子，对着病友的喉咙用力一捅。窒息解除了，病友恢复了呼吸，而两位医生“嗵、嗵、嗵”跑进来的脚步声，好长时间仍响在我们耳边。这样的脚步，是战士听到冲锋号义无反顾的勇敢和坚定；这样的脚步，更是白衣天使与死神抢夺生命的担当和使命。

2013年初冬的一个傍晚，一场意外，我的左脚背外伤性骨断裂。当时创口很大，血染红了大半只鞋子。急送医院拍片后，鉴于伤势，急诊医生向骨科权威朱医生求助。接到电话时朱医生刚端起饭碗，他二话没说就往手术室赶。手术成功出院后我在家里养伤，因脚尚不能走动，换药是个难题，朱医生又担起了上门为我换药的任务。“您那么有名的一个大医生，还上门为我换药，真当过意不去。”“我下班顺便过来，方便的。”朱医生淡淡一笑。

又一次来换药时，楼道的电梯突然坏了，朱医生一层一层地走楼梯，一直走到我住的11楼。那天我听不到朱医生走楼梯的脚步声，但我想象得出这是一种怎样的脚步。这样的脚步，是医者仁心的真诚；这样的脚步，也是急患者之急、解患者之难的见证。

是啊，正是无数医护人员这样的背影的集合，才构筑起抵御疾病和死亡的铜墙铁壁。也正是无数白衣天使这样的脚步的交响，才演奏出救死扶伤呵护生命的瑰丽乐章！

陈荣力，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绍兴市作协副主席。在《青年文学》《江南》《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散文》《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发表作品150余万字。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