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偶记|硬头狮子,和鞭炮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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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偶记|硬头狮子,和鞭炮一起消失

来源:钱江晚报 2023-01-23 13:20:04

从杭州,或者从任何一个城市出发,只需一张车票的回家路,我们走了很久——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年或三年。

对于在外打拼的人来说,“回家”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

我们终于如愿以偿。


(资料图片)

分别许久,与家有关的一切都在变化,家乡的模样,童年的玩伴,那些留下许多的记忆的建筑、河流、山石、桥梁……甚至,连母亲曾经讲述的故事,都已经散失了细节。

今天,钱江晚报·小时新闻推出“回家偶记”。与大家一样,我们有很多记者也是三年来第一次回家。

他们看到了什么?

时间远去,不但父母老去,山水似乎也老去了,但记录是留下与重建最为方便且永久的方式。

邀你,和我们一起去“看见”。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陈新怡

老家龙游湖镇是从去年开始“双禁”的,禁烟花禁爆竹,也禁掉了些许年味。

往年到了正月零时就得在门口放串鞭炮,现在呢?

朋友家里想了办法,买了串电子鞭炮挂在门前,只要一有人靠近,就会自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全家便利店门口自动响起的提示音。”从杭州回家的朋友这样形容道。

没办法,人总要适应。

这句话也说给我爷听,前两天上新年坟,老人家从红色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瓶米酒、一大块猪肉、几颗鸡蛋,盯着空空的袋子想了半天,才想起禁了鞭炮。旁边的叔叔递上了代表慰问的大束菊花,说现在都流行这玩意。定睛一看,花梗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毛刺,是塑料的。

和鞭炮一起离开视线的,还有从正月初六一直舞到正月十五的“硬头狮子”。

正月舞“硬头狮子”一直是湖镇的传统,和别的地方用彩布条制作的舞狮不一样,湖镇的“硬头狮子”是用狗树或樟树雕刻的,五六十斤重的狮头,用靛蓝色麻绳编织而成的又厚又长的狮毛,谈不上精美,甚至显得有些许笨拙。

“王”字的额头,铜铃般的眼睛,活动的招风耳,配上火红的朝天鼻,像狮,像牛,像马,又像虎,也有外号叫它“四不像”。

据县志记载,“硬头狮子”相传自唐代,安史之乱后人们为了镇灾祛疫,便用樟木雕成的狮子用于舞蹈。在传说中,它是灭灾降福的神佛,保佑民众丰衣足食、福禄长寿、万事如意。

每逢过年,镇上的村民们都会收到狮子队发的帖子,上面用朱红的毛笔洋洋洒洒四个大字“双狮吉庆”,并附上狮子来家里的时辰。这意味着,家里要开始准备糕点和蜡烛,静待狮子上门帮家里驱邪过年。

“请狮”是一个隆重而繁琐的过程,首先要将锣鼓敲得震天响,其次用洁净的布把狮头擦拭干净,在狮头的耳边系上一条红色绸带,最后是燃放火铳、爆竹给狮子开道。以村中心的大队部为起点,沿着老街一路走过,狮子的路程遍及每家每户,这一走,就从初五走到了十五。

在没有卡啦OK,没有游戏,没有综艺的年代,“硬头狮子”就是最好的娱乐节目。

每到初五,开锣和嘡锣击打“行锣经和舞狮锣经”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轮到的人家就得在门口放鞭炮、拜香,将狮子引入家门。狮子进家也有讲究,公狮在东,母狮在西,双狮照面后,按动作夹动大口,发出沉重的木击响声。“哐哐哐”三下,寓意着把房间不好的东西都吞噬进狮子肚子。

正方向绕着房子转一圈,反方向再转一圈,先开东、西门,再开南、北门,最后按照阴阳八卦的方位进行表演,往往这时老人就会告诉小孩:“狮子来了,妖魔鬼怪全都逃走了。”

一家跳完往往需要长十分钟,每逢结束,家里人就会递上早准备好的糕点和5块、10块的红包,以表谢意。小孩子会偷偷用剪刀将麻绳编织而成的狮子毛剪下,以便晚上做噩梦时摆在床头辟邪。

在爸爸和叔叔的印象里,他们孩时常常一路跟着狮子走过每家每户,直到通宵:“当时点燃过的鞭炮还要抢着塞进兜里。”时候晚了,还有人用开锣两面击打预报狮子到来,告诉睡觉的人家们,起床了,狮子来祛秽了。

具体的细节在记忆里早就不够真切,谁管灯,谁管锣,谁管狮子,谁来打理,谁来负责舞好后晾晒的工作,叔叔带我找了几家问询,均无功而返。

也是,记忆里身强力壮扛得起几十斤重木头狮子的汉子,现在早已是在街路上喝着小酒扫地的爷爷辈,谁还记得狮子会当年的辉煌?

正当我坐在门口板凳上啃西瓜时,叔叔兴冲冲地走回院里,和我说找到了。

叔叔的发小新福叔饭吃了一半,就从家隔壁被他拎了过来,说要好好给我这种“小年轻”科普一番。几年前,村书记叶志祥带领大家建立青年狮子会,新福叔是主管。

找了半天,近在眼前。

新福叔咽下嘴边的饭,兴致很高地说要驾车带我去村里的文化礼堂,里面腾了一间大房间,专门用来安置4只“硬头狮子”。有一对狮子看上去略微磨损,是领头的。

“其他村舞硬头狮子,都要先来我们新光村一趟,拜一下老大,才能出去。以前街道窄的时候,如果两个村的狮子都在舞,其他村的狮子都要给我们的老大让位。”新福叔介绍时无不自豪。

狮子之外,房间里还摆放了一对年代久远的灯笼、各式各样的锣鼓,五颜六色的草鞋以及多顶蓝色的棉花帽子。

每一样,都大有来处。

灯笼是祖宗传下的,自大家记事起,它就一直放在狮子会,为走遍家家户户的狮子照明来路。

锣鼓分公母,开锣和嘡锣,一个低沉,一个清脆,声音不同,节奏不同,狮子的步伐也随之变化。

草鞋是村里一位老人编的,表演者需要踩其进行配套表演。

棉花帽子则是舞狮时顶着用的,一只狮子起码五六十斤重,如果碰上了下雨,那就是七八十斤。

两个人配合着顶,头部容易被压肿,这时就需要靠棉花帽子来缓和狮子头带来的重量。新福叔补充道:“如果舞狮的动作幅度过大,就容易摔跤,所以步伐很重要,年轻人一般要训练两个月左右。”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展示“舞狮”的脚法:“其他村走的不够威猛,像我们一样,要悠闲一点,要沉稳一点,这样才有百兽之王的味道。”

遗憾的是,再威猛的“百兽之王”也被困在了小小的房间。

究其原因,还是回到开头俩字,鞭炮。

请狮子不是把狮子抬出去就可以原地舞动,需要有仪式,需要有鞭炮,“不放鞭炮,不好出门”。

新福叔擦拭着狮子头上的灰,说:“要是特殊的节日可以通过活动审批,在我们保证安全和卫生的情况下,小小地放一下鞭炮把我们狮子迎回来,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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