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养只猫吧

□春和

在英国小说中，如果一位绅士不牵着狗，那这个形象就不完整了，因为狗代表着主人的爱心。《简·爱》主人公罗切斯特身边就有条狮子般威武的大狗伴随。这让我在很长时间里，认为养宠物是有钱有闲有爱心的人们的游戏。可最近留意身边养小动物的朋友，发现他们更多是为了获得陪伴与慰籍。

在食堂烧饭的陈姐养着一只金渐层猫，已经三年了，她非常宠它。聊起猫，陈姐的脸立即柔和起来。“脸圆嘟嘟的，身体滚圆滚圆，两只眼睛很大。猫不太叫的，蛮懂事，我半夜上厕所，它立即从窝里走出来陪我。我回房，它也回窝了。”陈姐嘴角微微上翘，语气中散发出抑制不住的欢喜。我也跟着欢喜起来，心底涌起去瞧瞧狗的冲动。

陈姐是普通农妇，平日很忙，上午要买菜烧饭，下午搞卫生。到傍晚，她匆匆离去，说猫等着她去喂。看她焦急的样子，我思忖不是猫等着她，而是她急着想见猫。

金渐层是高档的宠物猫。好奇陈姐在百忙中豢养金渐层，一天饭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转弯抹角地打听她养猫的花费与缘由。她说养猫很花钱，要买猫砂猫粮猫玩具，“我一个月工资，一半给猫用。”陈姐又说：“猫粮大多由女儿买。她总嫌我买的猫粮不够好。”

“你女儿也喜欢猫？”

“这猫本来就是女儿在养，她出嫁后托付给我。女儿每星期来看看它，送它去宠物店洗澡，把猫当女儿养呢！”女儿爱猫，娘爱女儿。猫是陈姐与女儿之间爱的纽带，猫身上闪着女儿的身影，寄托着女儿对母亲的孝心，所以陈姐眼里的猫乖巧懂事，体贴入微，即使每个月为它花费一半工资，她也在所不惜。记得儿子离家去远方时，也要我养只猫，我一笑而过。那时，我穿梭在人的社会里，整天忙着红尘俗事，为生计奔波，哪有精力去关心动物世界。曾经，半夜回家，偶见家对面的阿王遛狗。一个大男人牵着一条矮脚柯基，忽从身边掠过，吓我一跳。我讶异他有那么多时间陪狗，不用忙“人”的事？如赚钱养家，如教育孩子，如经营家庭。

翻开历史，文人墨客们吟咏的多是“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的道理，或“采菊东篱下”“独钓寒江雪”的洒脱生活。白居易提起过狗，可那是他“偶睹”的狗，不是手牵的狗。季老先生真正爱过猫，让“虎子”与“咪咪”睡在棉被上。半夜醒来，他不敢动身，担心惊扰了猫们的好梦。季老先生养第一只猫约在1978年，那年他67岁，早已过了退休年纪。他怡然与猫在一起，获取了更多的心灵陪伴。

我想邻居盛年养宠，定是内心十分的热爱了。那天，我们站在门边闲聊，自然要提起那条狗。他说狗是儿子要养，儿子读高中，压力大，养条狗陪伴，放松下精神。噢，原来他为了孩子应对高考才养宠物狗的。去年秋天，小姐妹买了孵化器在家孵鸡鸭。不久，她发来一个视频，鸡鸭孵化成功。那些憨态可掬的小鸡小鸭触动了我内心最柔处，我痴痴地盯着屏幕足足有十多分钟，整个人仿佛被融化了。小姐妹的两个女儿匍匐在地，专注地观察小鸡小鸭蹒跚迈步；还把鸡鸭从脸盆捧到浴缸，再从浴缸捧到脸盆，来回倒腾十多次。小鸡小鸭或叫或啄，它们天真、率性的表情让孩子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小姐妹说孩子太爱小鸡小鸭了。“眼睛里闪烁着新奇的光芒。你根本不用管，她们与小动物玩得很嗨。那些智能玩具、布娃娃，她们玩会儿就腻了。”是的，冰冷的智能玩具、漂亮的布娃娃没有生命力，对孩子的行为不能作出反应，没有反应就没有互动，没有互动就没有可持续性。谁会对一根木头动情？

感慨世事无常。鸡鸭猫狗相伴人类几千年，似乎从未像今天这般受宠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养过鸡鸭猫狗，它们是家庭的重要劳动力，狗要看家护园，猫负责捉拿粮耗子，鸡鸭则是孩子们强身健体的滋补品。

那时，我们住在成排的平房里，年轻人出畈到生产队干活，老人们一簇簇聚在屋檐下带孩子做针线。农闲时光，邻里相亲走东家聊西家，哪家出事，不用请自有人过来帮忙。记得我奶奶六十多岁去医院动手术，隔壁的二奶奶就过来说，放心吧，家里我会帮着照看的。

如今，村庄被拆，村民住进公房。年轻人外出做事创业，通过手机看遥望的世界。老人小孩留在空荡荡的公房里，面对电子虚拟社会，寂寞难与人说。于是，猫狗鸡鸭隆重登场，承载起老人小孩的情感寄托。主人们宠爱它们，不仅好生喂养，还遛弯玩乐，在与小动物的戏嬉中，心灵得到自由释放。

夜深人静，王姐柔和的脸庞、孩子兴奋的眼神如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脑际，毋庸置疑，他们是开心的享受的。此刻，我又想起儿子远行时说的话：“养只猫吧。让猫陪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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