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泊
夜色已浓。在我拐进通向小区单元楼的那条小径时,一个小男孩飞快地从我面前跑过,紧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七八岁的小姑娘也跟着跑了过来,他们大概正在玩相互追逐的游戏吧。就在小姑娘跑过我身边的时侯,不知是小姑娘自己吃了一惊,还是在我转身的刹那碰了她一下,总之,她突然间就在我脚边扑倒在地。我一下子慌了起来,这下子,摔得可是有点重啊,而且,这一摔,似乎跟我脱不了干系。我以为就要听到可怕的哭啼声了,我甚至想到,小女孩哭着爬起来时,脸上手上那血淋淋的场景。
没想到就在我急切地俯身去拉她的时侯,小女孩已经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知道我担心似的,十分乖巧地对我说:“叔叔,我没事。“
夜色中她肯定没看清我的脸,要不,她应该叫我一声伯伯的。我顿时如释重负,又关切地追问了一句:“真没事?不疼吗?“
“真不疼,没关系的。“
小姑娘说着,便继续朝前跑去,追逐小伙伴去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只不过那一刻,小女孩一定是沉浸在玩耍的兴奋和欢乐了,那份疼痛不知不觉地便被忽略了。在欢乐面前,一点点疼痛算得了什么呢!
望着那个快乐奔跑的背影,我不禁想起几年前遇到的另一个特别的小孩。印象中,他也一直在快乐地跑动。
那是一个看上去与普通孩子没有任何区别的男孩,秀气,调皮,好动。他一进院子就开始跑动,围着你转,一点没有陌生的感觉。妈妈在边上喊:“快叫叔叔,不要跑了!”可小男孩朝着空气喊了一声“叔叔”,并没有更多地理会妈妈,自顾自地继续他的奔跑。
男孩的爸爸妈妈曾经在本地短暂地工作过一阵子,都是高学历人才。那时侯他们好象还没有孩子,一个是一副帅哥的模样,一年四季穿着牛仔裤,一个则是一头秀丽的短发,知性而干练。一晃十来年过去了,当我们再次有缘相遇时,孩子都这么大了,而且,那是一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啊。
只是岁月无情,十来年的时光,把当年的帅哥靓妹打磨得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神采。特别是孩子的妈妈,感觉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没问过她的年龄,但是按常规推算,大概刚刚四十出头吧。可不知为什么,这位妈妈的头发差不多有一半已经白了,而且,显然是由于缺乏日常的保养,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憔悴,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
孩子还在兴奋地跑动。跑着跑着,他就把我手上的手机给夺了过去。“快把手机还给叔叔!”孩子的妈妈赶紧制止。
孩子没有听从妈妈,反而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口中念叨着:“把手机关上,把手机关上。”我担心他乱拨,赶紧上前,以一种极为小心的动作要回了手机。尽管心里不是太高兴,但再一想,现在的小孩,哪个不是被宠得不成样子呢?孩子倒是很随性,我要回了手机,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继续跑动着。这一次,他跑到了另一位叔叔身边,如法炮制,夺走了他的手机,并且同样喊着,“把手机关上,把手机关上。”就在我略感诧异之时,孩子又跑到了我的身边,趁我一不留心,又把我的手机夺了过去。
如此几番,孩子差不多已经把在场的几位大人的手机都给“没收”了。这时侯,我才感觉到,这个孩子好象玩得有点过头了。
孩子的爸爸在跟身边的朋友聊着,偶尔说孩子几句,而孩子的妈妈,则全程追着孩子,不断地提醒、制止。看来,这还真是个淘气的熊孩子。
这时侯我听另一位同来的友人,在跟孩子的爸爸说:小家伙现在变得好多了。
孩子的爸爸说:嗯,现在好多了,只是苦了他妈妈。
友人说:是啊,几年不见,头发都白了。
孩子的爸爸说:这几年她妈妈为了他,专门换了一份半日制的工作,上午把他送进绘画培训班,自己赶着去上班,下午在家陪着他,也是累坏了。
友人说:绘画好啊,说不定以后这扇窗就打开了…………
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看上去那么秀气可爱,从一进门就不停地在跑动的孩子,竟然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从见到那个淘气的孩子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了。我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那天晚上,我想着那个快乐奔跑的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竟然傻傻地想,如果让这个小姑娘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玩耍,互相追逐,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呢?如果小女孩依然是那么快乐,如果小男孩依然是那样调皮,如果永远没有人在旁边悄悄地提醒说,那个小男孩是……人生该是多么美好啊!最起码,对于男孩的爸爸妈妈来说,一定是这样的吧。
可是,人生的假设从来都是以一种冷酷的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如果那个假设存在,那么,两个看上去那么快乐的孩子,他们奔跑着,追逐着,一定隔着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那是现实和假设的距离。
那也是一段足以改变我们人生态度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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