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音乐剧中的人性|评音乐剧《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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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音乐剧中的人性|评音乐剧《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来源:钱江晚报 2022-04-05 14:57:29

文/刘妍

科幻小说以后人类视角在现当代文学中独树一帜。将科幻小说改编成音乐剧,是超越还是消融?

音乐剧《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以下简称“花束”)改编自同名小说,小说《花束》是雨果奖、星云奖双料得主。音乐剧《花束》,通过音乐剧独特的艺术呈现方式,在歌声中咏唱真善美,用音乐的魅力承载科幻中的人性。

科幻小说与音乐剧的跨界,是如何让二者在艺术呈现方式、故事的建构、人物形象塑造等方面实现转换的?

科幻小说与音乐剧的跨界融合

上世纪50年代末,丹尼尔·凯斯首度发表短篇处女作《花束》,随即获雨果奖的肯定,1966年扩展为长篇后又再获殊荣——年度星云奖。一文二奖,全球科幻小说界的两项大奖,《花束》拥有无上的荣光。

小说主人公查理·高登是位先天心智障碍的青年,他最大的心愿是变得跟其他人一样“聪明”。在面包店工作的日常生活中,他常常遭到同伴的冷眼冷语和不平等待遇。一次机缘巧合,他被选中参与一场可以提高智力的实验,与名为“阿尔吉侬”的小白鼠进行同样的脑部手术。

术后,查理和阿尔吉侬的智力都得到了提高。“聪明”后的查理有了新烦恼,远超正常人智力的他,智慧似乎离间了他和所有他爱的人,生活从“光明”再度回归“黑暗”。

阿尔吉侬是查理的确证。查理的身体和心理变化,是通过对未来科学的想象,绘制人性冷暖的全景图,以此讨论爱、幸福、科学、人性、自我和生命永恒等意义。

“花束”既是献给阿尔吉侬的,也是献给查理的;既是献给过去的,也是未来的。

科幻小说基于科学虚构。

小说中所设想的场景多么新奇古怪,多么不可理喻,多么超越认知常识和能力,但它依旧是科学。凯斯有心理学和文学的双重教育背景,对于查理的心理和身体变化的重要特征,书写得细腻和深刻。

特德·姜在《人类科学之演变》一文中阐述这样的观点,后人类在科学前沿所做的探索,大大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能力。科学虚构中,科学呈现出匪夷所思的面貌,世界仍然可以被完全笼罩在“科学的密壁”之中,这样的虚构始终都是科学范畴之内的虚构。

科学与虚构,心理与想象,跨界融合就会迸发出绚烂的火花。

鉴于此,小说《花束》多年来一直是影视剧改编的热门。三次改编成电影,首部改编电影《查理》的男主角拿下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殊荣,接着电视剧、舞台剧、音乐剧,不同国家、艺术门类的跨界改编纷纷横空出世。

当科幻与音乐相遇,会迸发出新的火花。

当小说的叙事文本与音乐的原真性结合时,会给观众带来哪些全新的感官体验?

音乐剧,顾名思义,有优美朗朗上口的音乐旋律,也有性格鲜明突出的人物形象。音乐和剧本是音乐剧取得成功的关键、不二的法宝。鲜明的人物形象塑造自然离不开成熟的剧本。

音乐剧《花束》中如何表现查理的智力变化?

中文译本的小说,以日记体的形式展开,作者人为地在字、词语与标点符号等多处误用,译者沿用错别字,意图提醒着读者,查理的智力在术后飙升。音乐剧则不具有文本文字符号书写、记录、说明功能。

很显然,作为音乐剧的《花束》需要探索另一条表达的常道。借助演员的形体语言、台词、动作、表情以及舞台装置和灯光舞美设计,音乐剧《花束》试图在另辟蹊径,建构“另一条”表达通道。

小说的文本是从查理依照医生要求写日记开始,音乐剧《花束》则从面包店的日常生活场景描写开始。查理日常生活中的遭遇,是他接受治疗的动因,是戏剧剧情发展的叙事动力。

音乐剧《花束》在建构自身的叙事逻辑和动力源时,交代得周到主动,丝毫不含糊。

文学的思想深度与戏剧的“莎士比亚化”结合

原著作者站在后人类视角。即便一甲子后的今天,该小说仍具有现实意义,不觉“过时”,读者甚至感慨作者当年的超前意识。

查理术前和术后的身体和心理的巨大反差,极具戏剧冲突的张力:查理与包括爱慕女性爱丽斯在内周围所有人的关系,都处在故事情节的“设置”之中;查理的智力达到峰值后,迅速衰退,甚至跌破原来的水平。

查理及科学家们等为代表的人类,对“世界的改造”已被无情幻灭,不可避免引起对现存事物永世长存的怀疑,让人反思所描写的社会冲突——其历史的、未来的解决路径。

小说所具有的文学性、思想深度和人文精神,大致是小说获奖及足以跨界的底蕴。

而人类一切戏剧艺术追求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给拉萨尔回信中回答了这个问题,直接阐明对拉萨尔的剧本和有关文艺观点的批评意见:“莎士比亚化”的艺术创作命题。

无独有偶,恩格斯在《致斐·拉萨尔》的回信中,提出了席勒与莎士比亚观点融合的假设性观点:“德国戏剧具有的较大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剧作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完美融合,大概只有在将来才能达到,而且也许根本不是由德国人来达到的。”

恩格斯指出,戏剧的未来是文学的思想深度与戏剧的“莎士比亚化”二者结合。

音乐剧建构在音乐和剧本之上,有别于小说、诗歌等文学形式,也有别于话剧、戏曲和舞剧等其他戏剧形式。音乐剧是以音乐和叙事为主要艺术化呈现的戏剧样式,从艺术规律层面决定了音乐剧的三大特征:抒情性、叙事性和冲突性。

剧中,查理玩火导致母亲丧命于火海,父亲将其送给他人抚育。极度缺乏母爱、父爱的环境下,查理缺乏安全感和存在感。当遇到科研团队,有机会“变聪明”时,查理若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即便结局是阿尔吉侬般离开。

人与人的感情,人对世界的依恋,人与物的确证,融合在音乐剧《花束》的抒情、叙事交织中。随着冲突推进,戏剧张力达到高潮。音乐剧《花束》是现实主义戏剧创作观的实践,是马克思主义悲剧观在当下的尝试。

术后的查理口若悬河、过目不忘、博览群书,对美丽心地善良的爱丽斯有好感。每一次触碰她柔嫩的肌肤,不光会有细腻微妙而美好的感受,还会顾虑对方的感受,担心异性是否觉得被冒犯。这与正常人无二的情感和纠结,正是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充分展现。

恋爱中的查理是人生的高光时刻,他渴望得到爱、获得朋友。这段动作节奏、心理刻画、肢体语言、面部表情生动而丰富的呈现,正是思想的深度和“莎士比亚化”结合的体现。这种直观性和透彻性是小说文本无法比拟的。

艺术化呈现音乐剧中的人性

音乐剧终究还是舞台艺术。

舞台艺术往往有个通病,宏观思路与结构常常背离舞台思维,自觉或不自觉地远离“以小见大”的“小切口”视角,完完全全的俯视视角。

音乐剧《花束》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它有情节、有场面,有独唱、合唱、重唱,现场乐队的加持等,都为其增色。

多变灵活的舞台设计,上一秒是飘香的面包店,下一秒变成无影灯下的研究实验室。舞台灯光大部分时间是冷色调蓝色,增加了压抑冰冷气氛的烘托和渲染。众多的心理活动,采用镜后投影表现,影子是查理的映照,也是观众的映射。

美轮美奂的蝴蝶、书海中的漫游、漫天的大雪、春暖花开的小道等,艺术方式独具匠心的呈现,打开了观众想象的空间。放飞的思绪让观众深刻领悟到“存在即我在”,强烈地发生共情和共鸣。

尤其查理在《花束》中鲜明的个性和戏剧行动,以及情节的推进展开,是有真正意义上的矛盾冲突。布景设置及转换,不是浮光掠影似的临摹与拼接。

守护查理的面包店唐纳大叔,心中愧疚却不敢相认的理发师父亲,不肯接受真相的妹妹,目标精准无所不能的尼姆博士……主角或配角的唱段走心、动人,情绪饱满,真挚深沉,寄托了人物的喜怒哀乐。

情节、唱段、舞台呈现三者实现质变的升华,观众早已不是本体,已“内化”为无助孤独的、内心充满恐惧的、先天有缺陷的查理。

大量优秀科幻作品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实现对未来的预知,《花束》则像是站在过去,对未来科学与人性冷暖关系展开想象。音乐剧对原著的“二次创作”牢牢抓住这一重点,最大限度地与人性发生连接和互通。

预知大限将至,查理深夜来到一个临时宵夜摊档前,目睹醉汉欺负档主一幕。虚弱的查理感同身受,心生怜悯,萌生相同的感受。真诚善良的查理为弱者强出头的一幕,表现得不假思索、不自量力,顽强地反击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其行为举止,为正义、为人性增添了一丝丝暖意。

音乐剧《花束》额外地“加戏”,相比原著,更有人情味、更打动人心。此处弱者同情弱者,地位平等,平视视角,戏剧的张力更为凸显。

笨笨的查理积极乐观,单纯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科技“外力”试图改变查理现状,从儿童跨越至成人,最终仍是回归。

查理“变聪明”在某种意义上违反客观自然规律,少了对世界、自我和他人的渐进认知阶段。一步登天,好与不好,无限情感唯有寄托在——献给长眠于后花园的阿尔吉侬的一束鲜花中。

【作者简介】

刘妍,青年作家、评论家。

中国新文艺群体评论委员会委员。入选首届全国文艺评论领军人才研修班。结集出版已发表的散文集《花城印记》《花城味道》系列等。剧本《如影随形》入选第二届广东省优秀电影剧本奖,《钟南山逆行的72小时》入选2020年年度文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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