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滨和小学的孩子们是幸运的。
大部分人,在孩童时期,或早或晚,都会遇到死亡事件;或是亲友,或是邻人;或是自己哭,或是看人哭。在哭泣中,一个人,孤立无援地,不无茫然地面对死亡,任凭恐惧啃啮内心。
滨和小学的孩子们,在老师的陪伴下,大家一起,向难产而死小马驹告别。在主题活动中,同学们回顾母马来到学校,一直到母马怀孕、难产……大家一起目睹生命孕育与离去的过程。集体告别小马驹,孩子不再是孤独地面对死亡,这是最大的心理援助和情感援助。在死亡的黑色背景上,对生命的珍惜,格外耀眼。美好的情感帮助孩子们抗衡恐惧,坦然地直面“死亡”,这是真正的成长。
人生大事,莫过于生死。但是,大多数人对生的贪恋,对死的漠视,太过悬殊。对死的漠视,其实是恐惧导致的回避,假装看不见,假装这一天很遥远。越是装,越是怕;越是怕,越是表明回避的徒劳;于是首鼠两端,虚与委蛇,对死亡的暧昧,导致活得不坦诚,不真实。
碍于这种普遍存在对死亡的回避态度,很少有学校敢于对学生提起“死亡”二字,“死亡教育“一直是一个空白。在这个领域,教育屈从于众人的无知与偏见,应视为教育者的耻辱。教育是自由人的事业,人的自由是教育的最高目标。死亡是现实的人生课题,也是哲学课题,主动而不是被动地认识死亡,获得自主的死亡观,是从“死亡”反向去认识人生,获得人生观——这个过程,就是人获得自由的过程;所谓成长,无非就是从必然走向自由。
一般认为儒家是积极、入世的,但孔子对待死亡的态度,至少表明这个积极入世是不彻底的。子路向孔子请教:死是怎么一回事?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什么是活着都没有弄明白,哪有功夫去琢磨死?生和死明明是一体的,孔子却把生和死割裂开来,对立起来,既已违背了基本的事实,立场与态度的选择也就不可能正确。
人们在无意识状态下对死亡的态度,最能说明问题。病入膏肓,医生会说,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点什么——这是最朴素、最不需要动脑子的抵抗死亡的方法。所谓“吃”,就是从外界摄取、获得;获得越多,占有越多,生命越有价值。与此相反,是通过创造价值,为世界提供价值而获得自己的价值;最典型的是鲁迅。“要赶快做”——几乎所有堪称伟大的事业,无不是人生有限的紧迫感的产物。如果没有死亡,人创造价值的意愿要减少一多半吧?这就是“死亡”的伟大之处。杰出人物善于将死亡的伟大转化为生之伟大。
滨和小学告别了小马驹的同时,引领孩子开始告别对死亡的无知、恐惧,引领孩子一起探索、体会生命的价值——这样的教育,才是创造价值的教育。
为什么很多“正面教育”收效甚微,是否可以从滨和小学获得一点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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