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垃圾消纳空间正在逐年减少,而新建工程和老旧建筑拆迁却在源源不断产生新的建筑垃圾,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去处。
一个春日的午后,在石景山朝阳医院(西园)南侧的一条小路上,记者遇到这样一番景象。一位老人手握收音机,静静地坐在小路边的景观座椅上晒太阳。记者坐在他身旁,和他攀谈起来。老人说,因为在旁边医院住院,每天输液三四个小时,待着实在憋闷,所以来这条小路散散心。“这条路是新修的,车少干净,有树有草,还有椅子坐,”他用手摩挲着椅子扶手说:“麻花钢的,挺结实。”
这条小路去年才刚修好。与众不同的是,这条四五百米长的小路两侧围墙的实心砖、步道用的透水砖、铺路用的路基都是来自建筑垃圾。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甚至围墙上挂着的各种铁艺装饰,树坑里的废旧木材防尘层,以及路边座椅,都是拆迁工地上的建筑废料。而这些材料就来自于距此3公里的衙门口棚改拆迁现场。4月25日,记者来到这里的一个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试验场“探秘”。
资源化利用比填埋更合算
石景山区的衙门口棚户区改造项目是北京市2017年重点棚改项目,拆迁面积达到251.42公顷,产生建筑垃圾约266万吨。
这么大堆建筑垃圾如何处理?作为衙门口项目的实施主体,石泰公司首先面临拆迁垃圾处置问题。负责这项任务的毕游告诉记者,按照以往的方式就得找地儿倾倒。挖、运、消纳费用等组成的外弃费,就算以每方60元算,这些建筑垃圾的外弃费用高达1.09亿元。“而且每方60元的价格是老黄历了,目前已经涨到100多元,折合成吨的价格就更高了。不仅如此,消纳点还越来越少、越来越远,外弃成本将近翻番。”
据北京市城管委统计,仅2018年全市申报处置建筑垃圾1.83亿吨。其中除了1.1亿吨可以回填的槽土,还有7000多万吨的建筑拆除垃圾可进行资源化处置。
相比填埋消纳费用,资源化处置的成本是多少?按照2018年发改委调整的建筑垃圾处理费是每吨45元。市城管委环卫处的工作人员尚德磊告诉记者,具体价格要看拆迁的建筑垃圾构成和处理设施的位置,一般而言,资源化处置的费用加上运输费,成本约为每吨六七十元。哪个合算,一目了然。
“账当然要算,但资源化利用最重要的意义在于环境保护的社会效益。”毕游说,以往的堆放方式要占用大量土地资源,他们请专业测绘公司测算过,按照行业每亩堆放三层楼的小山包算,衙门口项目的266万吨建筑垃圾需要270多亩土地。而且建筑垃圾的运输,还需要消耗大量能源,并排放污染气体,产生扬尘。尚德磊表示,所以从长远考虑,资源化利用这笔环保的账更值。
记者点评
惟其艰难 方显担当
自本报推出“偷倒渣土乱象调查”报道以来,全市各区立行立改,展开重拳整治。记者获悉,不少黑渣土场关停,偷倒企业被处罚,买卖“渣土票”的微信群里风声鹤唳……毋庸置疑,这些专项行动在一段时间内对于遏制肆无忌惮的黑渣土场是必要且有效的。但从记者的调查中也不难发现,渣土偷倒现象已存在多年,针对的打击行动从未停止,但“整治—回潮—再整治—再回潮”的怪圈也充分说明,治理者亟须找到治本之策。
从源头遏制渣土偷倒横行,需要理清相关政府职能部门的监管职责,切实对产生建筑垃圾的工地源头、中间运输环节和末端消纳环节实现全链条监督,不仅要关黑场、抓黑车,还要严格处罚光卖协议不收渣土的正规渣土场,杜绝建筑工地建筑垃圾运输处置项目招投标过程中的恶意低价中标行为,并将处罚与行业准入、经营过程各环节监管相结合,将相关信息纳入企业诚信体系和安全评估体系。
还需看到,整个城市是一个生命共同体,建筑垃圾实为城市“新陈代谢”过程中的产物,如果仅仅简单地将其从此地抛于彼地而不加节制、不做处理,既是偷懒,也是一种自我伤害。今天的北京,正处于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建筑垃圾的分类和资源化利用,已经在路上,但步子还需要迈得更大一些。针对建筑垃圾的强制分类、再生产品的技术升级和市场推广等,政府这只手还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建筑垃圾的清运与处置无疑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但惟其艰难才更显担当。城市治理者和行业从业者应勇于担负起各自的责任,让违法行为无处藏身,让我们的城市更加和谐宜居。
试验场里种花布景
“垃圾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此话不假,但如何各归其位,从而实现资源化利用,可不是容易的事。借鉴同行经验,石泰公司首先投资2000多万元购买了两条固定和一条移动生产线,并在衙门口拆迁现场建立了一个试验场。
试验场门口一堵墨绿色的镂空背景墙颇为引人注目。毕游告诉记者,它是由废旧钢材挤压而成的一个个半米见方的方块垒起来的。墙上“衙门口”几个大字也是废旧钢材焊接的。背景墙四周还有一块块绿地,在掺杂了不同骨料构成的土壤中种植了不同植物,以便观察其生长情况。一块块颜色鲜艳的透水路面也是由再生骨料混合材料铺就的。记者把一瓶水泼在地上,几秒钟后立即下渗。路面摸上去感觉潮湿,但没有一点积水。
当记者穿着冲锋衣戴着口罩进入试验场,感觉自己有些“防卫过当”了。只见试验场就像一个小公园,不仅有绿地、水池,还设计了景观造型,绝非记者设想的粉尘漫天飞扬,噪音震耳欲聋。工程师介绍说,他们利用原有拆迁现场的场地条件,改造生产设施,而那些绿地和景观就是试验产品。
由于棚改区拆迁垃圾中混杂了不少生活垃圾,为了提高骨料的纯净度,工程师还对生产线进行了改进:在生产线骨料出口处各设置了一台鼓风机和隔离罩网,通过吹风减少塑料、织物等生活垃圾。此外,工程师们巧妙地利用原先拆除建筑的地下空间,把透水砖的生产车间建在地下,避免生产过程中的噪音粉尘对周围环境的影响。
该厂建筑垃圾日处理量为1700吨,一年能处置约48万吨。衙门口棚改项目包含一个城市森林公园以及绿地共118公顷。几年后,这些试验场里的再生产品将在公园和绿地的建设中大显身手。
在目前北京的80多个建筑垃圾资源化处置项目中,衙门口这个项目不算规模大的。2018年投产的昌平区沙河建筑垃圾资源化处置项目日处理量可达2000吨,截至目前已处理建筑垃圾81万余吨,处理所得的再生骨料等再生产品将用于建造北京面积最大的再生资源主题公园——沙河镇环境再生展示园。位于朝阳区孙河的建筑垃圾资源化处置项目自运营以来在保证95%的高资源化率标准下,已累计处置建筑垃圾47万吨,产品用于大兴新机场建设等项目。4月份正式启用的高安屯的建筑垃圾资源化处置固定生产线,年处理量可达100万吨,他们还将对生活垃圾焚烧厂产生的炉渣进行资源化处置,年处置量可达23万吨;年总处置量达123万吨。
全市88座资源化处理设施投入运行
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并不是新概念,目前北京乃至全国很多企业已经介入。据业内人士说,建筑垃圾中价值最高的部分是混凝土,一些企业甚至花钱购买混凝土含量高的建筑垃圾作为原料,生产出混凝土再生料,一吨售价高达四五十元。
然而,北京近年的建筑垃圾大量来自于棚改以及拆违,其中包含的高价值的混凝土废弃物有限,大量是碎砖烂瓦、废旧钢筋和破木头,成分复杂。通过资源化处理,碎砖烂瓦破碎筛分后可制成再生骨料,用于回填基坑、铺设透水路面、制造透水砖、实心砖等,还可以在公园里堆山造景。在治理黑臭水体领域,骨料作为一种过滤介质,取代了过去的烧制陶粒,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那么,剩下的建筑垃圾中那些废旧钢筋和破木头怎么办?“它们愁得我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衙门口项目的毕游说。他们尝试着把大块一些的木料加工成了包装再生砖的拍子,而碎木料则做了树坑或绿地表层覆盖的防尘层。而废旧钢筋有的被加工成立方块造景,有的焊接成了座椅等城市家具,甚至剪影、壁画等围墙上的装饰。朝阳医院(西院)南侧那条小路就是一个应用实例。
北京市城市管理委、住房城乡建设委等7部门在2018年底发布了《北京市建筑垃圾分类消纳管理办法(暂行)》,要求各区(东城、西城除外)自行消纳建筑垃圾,确需跨区外运的须取得所在区政府同意。这一政策更是激发了建筑行业资源化利用的积极性。截至目前,全市建立了4座资源化处置工厂、88座现场临时设施陆续投入运行。有关统计显示,2018年产生的7200余万吨可资源化处置的建筑垃圾中,进入资源化处置设施6657.39万吨,进入填埋场632.44万吨。
据建筑企业介绍,随着环保执法力度的不断加强,砂石等依靠开采自然资源获得的建材越来越少,再生料应用比例不断提高,产品销路越来越广。为了大力推广再生产品应用,促进循环利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门还将建筑垃圾再生产品使用纳入工程设计环节,并发布了再生产品种类及应用工程部位名录,要求市政、园林、交通、水务等工程,率先选用建筑废弃物再生产品,鼓励社会投资工程优先使用建筑废弃物再生产品。
采访中,一些参与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企业呼吁:一方面政府应加强建筑垃圾前端处置的管理,让建筑垃圾在工地源头有效分类治理和利用;另一方面,需要同时加强后端再生产品的利用,从而以实现真正的建筑资源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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